谈婚论嫁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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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雨水沿着伞布成股成股地流下，赵立春隔着雨水看着李达康一个人坐在税务局门前的灯影下。
早知道带一个omega这么麻烦，当初就不选他了，赵立春懊恼地想。可是谁叫他那篇调研报告写得那么好，让他看见了就想要呢？他要是个能干的alpha省委大院也舍不得送给京州市委。
有很多人劝过他，告诫过他，该想到的问题他都想过。
早在这次之前，赵立春就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最近的一次，是秘书处的一个秘书的嘟囔，说范主任不同意李达康搬到他的办公室跟他一块儿办公，AO共处一室，不好，不知道外面要怎么败坏他呢。
这话传到他耳朵里还不知道打过多少折扣，背地里这帮人说得可难听多了，还难听出了创造性。范国栋是什么玩意，他以为他偷摸释放信息素骚扰招待所女服务员的事赵书记就忘了吗？
赵立春正在写通报批示，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办公室不是他的办公室，是市委的办公室，让范国栋那个狗东西少自以为是了，李达康又不瞎，看得上他？”
“范主任担心的是omega的本性，一不小心就容易犯错误······”
“少来这套，究竟谁控制不住本性还指不定呢。”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李达康的笑话，等着看他的笑话。在当事人看来，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达康看到赵立春从雨水中走出来，显然是吃了一惊。抢在他说话前，赵立春把手递给他：能起来吗？
李达康抓住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李达康的手没多大力气，几乎是被他拽起来的，强力抑制剂的副作用竟然这么大，这是赵立春没有预料到的。
“立春书记，对不起。”李达康站在他面前，抱歉地说，“我给您添麻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已经做好了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他只有二十出头，在这个毕业包分配、工作机会极其有限的社会，突然从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市委办公室被一脚踢出去，一个omega谁都可以踩一脚。
赵立春目光犀利地盯着他虚弱发白的脸看了一会儿，似在评估，似在思考，隔了半晌才说：“也不能全怪你。是我拖累了你。”看到李达康这个样子，即使想责备他，也说不出口。何况，这是精心预谋的、针对他的阴谋，客观上李达康是牵连进来的受害者。
说完，他把胳膊递给李达康：抓住我，我送你回家。
李达康迟疑了一下，在这种时候。
“你是我赵立春的秘书，不要在外面给我丢人。”赵立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强力抑制剂的副作用你扛不住，你靠自己是走不回去的。”
他身上没有信息素的气味，只有混合了雨水的潮湿体温，隔着薄薄一层夏季衬衫散发出来。赵立春一只手半拽半扶地拖着他走，一只手撑着伞遮住他。他知道赵立春现在的处境很难，省上有人批评他在京州乱搞一气，标新立异，违背了党的政策方针，告状的已经告到中央去了。省委书记已经约谈过赵立春一次，对京州一些出格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评。而他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事。
抑制剂的副作用再次强力发作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赵立春干脆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穿过腋下捞住他，还在耳边跟他说话。
“达康，你说你要跟我一样，做大时代的创造者，还作数吗？”
怎么能会忘？这才几天前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在赵立春的注视下的回答：“我怎么能喜欢您呢？我只想和您一样，追随您成为创造伟大时代的一份子。”
“一直没有忘。”他模模糊糊地回答，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做梦还是真实。雨水被黑色的伞布削去大半，仍然有斜吹的雨水浇在他的腿上，鞋子里灌满了水，立春书记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达康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人，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大半，一摸全都是水，他把雨伞往那边推了推。
赵立春没依他：你没忘就好。记住，要做大事就必须不能死在半路。
“是。”他发出一声梦呓似的回答。
暴雨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赵立春发现他似乎随时都会晕倒，把他往上提了提，有了耐心哄他：“我不会倒在半路，你也不会。但眼下这段路我们必须走过去，再坚持一下好吗？”
“好。”立春书记说了，那他执行就是了。
“真是个好孩子。”赵立春安慰地说，竟然还感到一丝心酸，“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李达康头重得厉害，拿出反抗梦魇般的力气强打起精神：“是······我一直都相信您。”哪怕赵立春剥他衣服的时候，他都不曾失掉过信心。
究竟是怎么走到宿舍的，李达康已经忘了。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赵立春正在喂他喝水。领导不会照顾人，水是凉水，他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脱下来，身上只套了一件干衬衫和内裤。赵立春也脱下了湿透的衣服，身上只围了条毛巾，淋湿的衣服都拧干了用衣架挂着滴水。
“醒了？”赵立春放下杯子，“脑子还能用吗？”
李达康从床上坐起来：“能。”
“好。”赵立春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有些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这两天李达康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赵立春挑了一些他认为李达康有必要知道的说：“现在公安局正在查换你药的人，不过我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就算查不出结果，这件事我也不会牺牲你。你还是我的秘书，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尽快恢复，早日返岗。”
这个消息的确令人振奋，他没想到经过这么一件事以后，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工作。赵立春把他从这场风暴中拉了出来。“我明白了，立春书记。”李达康说。
“经过这件事，我也看明白一个问题。我们既要相信组织，也要提防具体的人和问题。你想要继续在这个体制内生存下去，找一个强势的alpha保护你是必要的，至少起步阶段会帮你减少不必要的掣肘。”
这段话李达康听懂了大半，是要他找个alpha确定关系，但他还是装糊涂：“立春书记，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
赵立春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我要你找一个alpha结婚。”
李达康想都不愿多想：“可是，我还不想结婚。”
赵立春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问他：“为什么不想？跟我也不行吗？”
这个提议让李达康怔住了，他没料到赵立春会这么说，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赵立春的想法很简单，今天下午陈岩石来找他，提出了公安的一个猜测：为什么不能怀疑是李达康自己调换的药呢。赵立春说那不可能，我已经问过李达康愿不愿意跟我结婚，他用不着脱裤子放屁。陈岩石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继而生气地站起来，好你个赵立春，省委大院那么多秘书，难怪你就挑中一个omega，还说什么凭文章选人：赵书记，您比李达康大了十几岁呢！
赵立春也站起来，把陈岩石按下去坐好，让他不要暴躁：小平同志比卓琳同志大十二岁呢。
这条理由无法说服陈岩石：“他是你的秘书，你跟他求婚他能不答应你？”
“陈市长，你太小瞧李达康了，他不愿意的事我强迫不了他。”
毕竟人家私人的事，陈岩石就算觉得混账也不好多说什么，瓮声瓮气地问赵立春：那李达康怎么答复？
赵立春说：他说他要考虑一下，我让他慢慢想，我给他一辈子的时间去想，务必想熟，想透，想好了再告诉我。
话他已经放陈岩石那儿了，他未批先建，先干后报的事干得多了，现在已经进入补手续阶段。李达康永远不会忘记1987年夏天的夜晚，赵立春顶着毛茸茸的头发，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毛巾就跟他求婚了，求婚的态度还很官僚：“这件事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你可以慢慢想，你可以现在答复，也可以明天答复，可以十年八年后答复。但有一条，你必须想清楚再回答，人生很短，余生很长，我不允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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