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论嫁 11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对机关单位来说尤其如此。
省纪委书记带人突袭京州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的消息，尽管做了保密工作，机关内部的人仍然不免窃窃私语。
赵立春依然按点上班，该开会开会，该骂人骂人，似乎被纪委破门而入突袭对他的生活毫无影响一样。领导嘛，如果沉不住气，又怎么镇得住下面？从这方面来说，这位书记的表现可圈可点。
很多人私下都又兴奋又好奇，京州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跟他的秘书之间发生了什么，对那些希望赵立春倒霉的人来说尤其如此。据说纪委敲开门的时候，满屋都是发情的Omega的信息素，赵立春亲自开的门，办公室里还有机关医务室的一名alpha医生，以及他昏迷不醒的秘书。
赵立春沾了干部年轻化的光，三十八九岁就上任京州市委书记，跻身副部级省委常委之列，省上市上的干部们多有看不惯“改革派”过于年轻的脸，不买他的帐的，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迟早要出问题。
这次又标新立异用了个Omega秘书，不被人闲话就说不过去了。
“没准是这小子狡猾呢。你看，那些用beta秘书，alpha秘书的，关起门来做了什么谁说得清？Omega要是被人闻到信息素异常，可不就暴露了？”
“要真这么好，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用Omega？还不是怕出事？”
“没准赵书记光靠操规划图就能解决事呢。”
“火气那么大，现在又是鳏夫一个，光操政绩怎么能够。”
说着说着，就被说中了。
事件发生当天，李达康是在纪委眼皮底下被转走的。卢医生向赵立春解释了强力抑制剂的疗效只是暂时的，这个药用起来存在一些风险，需要入院观察治疗。
这套说辞合情合理，不过转走的目的不止于此，他们不说，赵立春也假装不知道，他让卢医生给自己一片alpha用的抑制剂。
赵立春跟省纪委秉书记关起门来谈了很长时间话，秉书记很不高兴，好像忘了前些天他还管赵立春要李达康的事情，敲着桌子一副训斥的口气：“当初陈省长劝你不要用他，就是要对京州市委的alpha们负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整个京州市委的alpha们怎么工作？”
没哪个omega愿意把自己暴露给一群alpha，被一群发疯的alpha强奸致死的omega每年都有，究竟谁是弱者，谁该恐惧？所谓alpha见了发情的omega控制不住自己，都是alpha，谁还不知道谁。
但赵立春不急于争辩，假笑道：市委这不是在省委分忧嘛，让他留在省委秘书处，要是出了乱子，摊子可比现在摆得大。您看，您要提前几天把他调到您身边，这回可就该您头疼了。
办公室只有他和赵立春二人，被赵立春这么一调侃，秉书记脸色不太好看。
李达康在省委秘书处的时间不长，刚刚来半年就被赵立春挑走了。当初赵立春选中李达康的时候，有人苦口婆心劝告，有人捂着嘴等看笑话，现在李达康出了事，老赵胸中怒火难平也可以理解。如果是李达康自己出了问题，赵书记脸上不大好看，如果是李达康被人暗算，矛头直指老赵，这就是对京州市委书记明目张胆的挑衅。
如果赵立春当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犯了错误，今天秉书记可就不会对他客气。
老赵没有大喊大叫情绪失控已经极为难得，就不要跟他计较了。秉书记深吸一口气。赵立春身上隐隐约约有omega 的气味，那大概是李达康的信息素痕迹，不是寻常omega的花果香气，十分特别的味道。
“立春同志啊，不要有抵触情绪嘛。”秉书记安抚道，“这次你做得很好，你以巨大的定力把危险关在办公室内，处理突发情况明智而果断，值得表扬。”
“先不要急着表扬我。”赵立春斜靠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等李达康的检查报告出来，确定之后再定论。”
他现在没有耐心走那么多过场，李达康的信息素在不断干扰他。“咱们把该问的问题早点讲完吧，我想回家洗个澡。”
秉书记理解一笑：好。
赵立春对李达康的生理周期了如指掌，这是当初他选中李达康时做的必修课，发情期很准时，平时常备抑制剂，那天的情况绝不正常。
李达康一向是很机警的，在做他的秘书期间行事谨慎，其他官员和商人想要接近他比靠近赵立春本人还难。在工作上，李达康能力突出，坚守职业道德，很会来事，有时候完美得让赵立春感到诧异。
这样一个能干的人，赵立春是打算重用他培养他的，哪怕他是omega也没关系。共和国三十年历史，坐到高位的omega屈指可数，他偏要扶持一个上去。赵立春没有那么高尚的性别解放意识，纯粹出于欣赏和信任，但他一直没有对李达康讲过。
事情竟然搞成了这个样子，阴郁的情绪和李达康的气味一起笼罩在头顶。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李达康的气味在水流中越来越淡薄。萦绕在心头的情绪却未能消散。
赵立春抬起胳膊，盯着小臂上一个青紫的手印。
想到自己曾屈服于omega的信息素，赵立春就感到不快，骄傲的人善妒，骄傲的人心脏脆弱。他没有跟秉书记讲这段插曲。
他解开李达康的衬衫，贪婪地抚摸着年轻人袒露的胸膛，眼睁睁看着他的皮肤变得潮红。那时候什么纪律规矩都可以置之不顾，他只想操死他。办公室别无他人，他本会因此失足，但李达康抓住了他的手腕。
承认心灵的败北很难。一整天满满当当的工作都没能挽回“我也不过如此”的挫败感。赵立春拿湿透的毛巾抽了一下墙，墙上留了好大一条湿痕。
全都乱套了！他先是发现自己动了心，现在又觉察到自己在生理上抵抗不住，到这时候，他才有闲工夫问自己：李达康究竟哪里好？他孤僻，沉默寡言，没什么情趣，不抽烟喝酒，也不爱出去玩，多无聊一个人。
随便拎一个奸商推到他跟前的美女不都比李达康那个闷葫芦强？
有时候看到那些老板带来的美女，赵立春喜欢跟李达康开玩笑。如果你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这是不可避免的，总有人有办法往你面前带美人，他们有各种名目，公司的职工，老板的秘书，模特，等等。有一回赵立春被某化妆品公司老板请去看产品试验，进门就是一群美女。老板想做什么，昭然若揭，赵立春悄悄跟李达康说，这架势是要给我选妃呢，你看哪个漂亮？
李达康说，您一个都不会要的。
连个玩笑都不会开，真要跟他一起过，那还不闷死？
赵立春，你脑子进水了。
陈副市长在医生办公室见了李达康，询问关于药物的事情。陈岩石在京州当了七八年公安局长，兼了四五年副市长，据说他即将高升省检察院做常务副检察长，临要交班摊上这活计。
李达康比较配合，凡有所问无所不答。医务室申领的抑制剂保质期都很短，通常一次只能领到一两颗，药他已经吃下去了，取证很难。陈岩石问他领到药之后都拿到过哪里，有没有可能中途被人换掉之类的。
领到药之后放在办公室过，后来带回家的。
要么是医务室给错药，要么是有人在办公室把药给他换了。是否存在他自己换掉的可能？外间在窃窃私语，是他想勾引领导，自己吃的药。
陈岩石并不愿意这样想李达康。刚刚过去的严打，汉东闹了几起冤假错案，对暴力机关来说仅仅是一次工作的失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他对赵立春这个秘书印象不坏，omega，没什么背景，沉默寡言。要说李达康自己搞了那么一出，他是不相信的。赵立春的态度就比较模糊了。书记同志发了大脾气，勒令严查，低调地查，查到谁就是谁。
没有对李达康发表评论。
这案子够陈岩石头疼的了，医务室一口咬定不可能是他们拿错药，那么重要的药还能拿错？医务室不承认，市委大楼人多手杂，又该从谁查起？
陈岩石问李达康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哪？
李达康想了想，一丝极淡的微笑掠过嘴角，充满了无奈和自嘲：是得罪过一个，不过人家不会报复我的。
“话不能说这么绝对，人家不报复你，人家身边的人呢？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说说。”
把人家折腾一通，李达康已经够过意不去了，再给那个林城哲学家招来警察，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其实也不算得罪。”
“嘿，你这孩子······”陈岩石把笔一放，“有没有个准话啊。”
与其问他得罪了什么人，不如去问赵书记得罪过谁，他何德何能能让别人这么费心思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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