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戒

深夜磨刀人

 记一个修仙脑洞



     李达康关于人世的最后记忆,是李佳佳扑在自己的病床前嚎啕大哭,欧阳在女儿背后抹眼泪,夫妻一场,他相信欧阳哭是真心的,就像他在欧阳被抓之后抱着欧阳的照片哭一样,夫妻一场没有变成仇人,便会为对方倒霉而难过。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等若干,等着记录他咽气的时间好上新闻联播的,以及他那个没多少往来的女婿带着孩子一脸肃穆落下几滴男儿泪。如果他没记错,他们两口子前几天还吵着要离婚。

     李佳佳问他有没有必要离婚,老李回答早离早清净,反悔就复婚。

     这时候女婿哭什么?应了那句老话,姑爷哭丈人,野驴放屁。子孙后代他已经管不到了,桶底脱时大地阔,命根断处碧潭清,生前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因为没有人死而复生,不能采信宗教和封建迷信的说法,唯物主义者要亲自实践死亡。

     没有想象中那样形谢神灭化归虚无。而有种尸解升天的轻灵上扬之感,李达康往上飞升感到新奇,往下俯视,但见山河大地微有影,风露从轻灵似有似无的身体上流过,好似舞台上的干冰烟雾融进水雾之中。

     

     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脸,一见他睁开眼睛,喜气洋洋地招呼:上神,您醒啦?

     这张脸不是别人,是年轻的小金。小金刚刚叫他什么来着?李达康脱口而出:“叫我书记。”

     小金从善如流:“书记。我夜观天象,算到您今天阳寿已尽,等您多时了。”

     李达康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有点头晕,往事历历在脑子里跑马灯:“我不是死了吗?”

     小金扶他起来:“是的,您的肉身已经化为五大元素。”

    “这是死后的世界?”没顾得上纠结什么是五大元素,李达康打量着这件古色古香的房间,家具陈设像是两宋时期,木质的房屋木制的雕花家具,倒是很符合封建迷信的时间设定。唯独这张床靠窗,此时暖烘烘苍白的阳光正照在他的身上。照得他浑身发热。人老了怕冷,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体验到娜塔莎的爷爷所说的身体已经沉在泥水里一样不生热的僵冷,此时却像身体里有个内燃机重燃炉火,他的身体犹如被热力催胀的热气球一样轻盈温暖。

     小金谨慎地回答:“您可以这么理解。”

    “汉东还好吗?”李达康记得他死的时候汉东正在经历台风暴雨,让他非常担心。

    “您是指那个吗?”小金向窗外遥遥一指。

     李达康顺着小金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窗外是浩荡涌动的云海,云团像刚刚梳过毛的五色羊群被太阳赶着攒动。小金所指的东西很远很远,肉眼绝不可能观测到,但李达康偏偏看见了,还看得异常清晰。

     小金指的是一颗卫星,汉东号卫星显然没有与云团共高度,接着小金说出了一句让他更震惊的话:“您要是喜欢我去摘给您玩玩。”

    “别!”李达康赶紧叫停,那可花了不少钱呐。

     小金惆怅:好吧,要是地上的人以为那是美国人打下来的就不好了。

     

     李达康问小金:我们现在是鬼?

     小金坐在床沿摇头:不是,书记您忘了吗?只有凡人死了才会变成鬼。也对,您刚刚下凡历劫回来,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两天就好了。

     历什么劫——我是神仙?

     正是。

     李达康抱着简陋的唯物主义负隅顽抗:我觉得即使有造物主,有神仙,也不该是人格化的神。

     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小金说。

     可是。李达康抬头看了看头顶木结构的梁柱,人间的科技已经突飞猛进,为什么神仙还这么不思进取。

     小金微微一笑,大有深意:高明远玩茶艺是买不起饮水机吗?非也。对神仙无所不能的身体和永无尽头的寿命来说,古典生活是消磨时光的好办法,让他们想到绝地天通之前还可以在地上玩的时候。

     “您现在已经回归本座,与天地同寿,再也不必只争朝夕了。”

    李达康不是很懂小金的话语,但听明白了小金的意思,就是神仙闲得发慌的意思。

     我对自己是神仙这件事毫无印象。李达康说。

     没关系,过两天赵尊从仙女座过来看您,他会帮您想起来的。

     谁是赵尊?

     小金眨眨眼:还能是谁?他在凡间当了您三十多年的领导啊。

       三十多年领导?

     李达康倒吸一口冷气,这才过了不到二十年没有赵立春的生活,怎么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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